石头记
第699片树叶儿
现在偶尔会想起来,小时候曾经有过一阵子,热衷收集各种各样的小石头,辛辛苦苦四处找来,洗干净了,藏到小抽屉里。
有时候没事了自己翻出来琢磨,有时候献宝似的捧给朋友们看,得意的不得了,仿佛都是一些价值连城的宝贝。
想不起来当时怎么就突然喜欢上那些小石头的,成年后我的奶奶和母亲,不止一次的奚落笑话过我,说我小时候常常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,那时最怕洗到我的脏衣裳,口袋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,糖纸、香烟壳、画报纸、小石头块子,天晓得我找来是干什么用的。
这些东西理所当然的,成为我闷皮的一个有力的证据。
当时我特别喜欢去我母亲上班的厂里,那片偌大的后院墙前,常年堆着很多沙石瓜子片,我就慢慢翻检,每次总能够找几块,我觉得蛮好看的石头,揣兜里带回来。
再有就是去运河码头附近,开始的几年,那儿还有很多的芦苇丛,很多小石子就藏在芦苇丛里。后来渐渐的芦苇稀少了,各色各样的小石头,也少了。
之后的岁月里,我自己开始觉得这样收集石子的做法有些古怪,也就很少再去刻意的寻找。但要是出差去了哪儿,恰好附近可以遇上石子,我还是会仔细找些带回来的。
有一年我们几个同事去北京采访,回来时经过青岛的海滩,我一下子捡了20多个回来。去南京中山陵的那次,也是。
最后一次搬家时,我把收藏的小石子作了清理,最后就留了不到10个,其中最好看的一个是石子的正中央,凝结了一个猩红的心型。
我琢磨着先留着,将来可以送给喜欢的女孩子。
其他的大多都是光滑圆润的小鹅卵石,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。
我自己都好笑,怎么会收藏了这些看上去毫无用处的石子?
剩下来的这些小石子,我分别给它们起上了名字,当然多少也是有些牵强附会的意思,找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,放进去,搁在藤条书橱上。
那年夏天,我一哥们带上他的新女朋友来我们家做客,女孩子很活泼,化着蛮浓的妆,说话的嗓门脆生生的,伴着有点儿夸张的手势。
在书房玩时,她忽然提出能不能把那块心型的小石头送给她,我暗自吃惊,当然不行了。
女孩儿的脸上飞快的掠过一丝不悦,朝她的男朋友我那哥们撅了撅嘴,语带撒娇的说,你跟大哥说说撒!给个面子嘛。
哥们也真是的,马上满脸讨好的跟我协商起来,说不就是块石头子嘛,又不是什么真宝贝,不会是你自己画上去的吧?
我有些尴尬了,正犹豫着,哥们又说,就当是送你未来弟妹的见面礼呗!这么一说我想想也是,就是一块石子头,毕竟是在我门上做客,还是好兄弟的女朋友开口,心一狠就答应了。女孩子欢喜的了不得,大大方方的拿过去,放在手心里,吹了几口气,小心的放进随身的坤包里,仿佛有了这块石子,他们的恋爱就多出了一份保证,多出了一份浪漫诗意。
可石子明明很干净的,不晓得她吹的什么。
叫人深感遗憾的是,到了转年的夏天,哥们跟女朋友吹了,听说还闹得特别难堪。
我第一个反应就是,能不能要回那块石子?哥们怪异的白了我一眼,说就是小破石子,要要的话你自己去好了,我可是再也不想看见她了。
这叫什么话撒!我忽然感到真是辜负了那块心型的石子,仿佛所托非人是我的罪过。
有意思的是,前两年看到关于演员李晨的八卦,说这小子有事没事,就喜欢送人家心型的石子,最后被不同的姑娘给曝光出来,成为笑谈。好在范冰冰同志并不曾在意,她心多大啊!我就想起当年的那块,并不是我送出去的小石子,忍俊不住的乐起来。
其实后来我还真的碰见过那个女孩子,当时在人医门口,她叫住我的时候,我都认不出她来了。那次我们站在安宜镇政府门口聊了几句,她还提到当年憨皮厚脸的,跟我讨要去的那块石子,还在家里呢。
我注意到直到跟我说再见转身走了,她都只字未提我那哥们。
细想想呢,人生漫长,谁不曾做些徒劳无功的事,也不是什么事,都非得有多少深意不可的吧。
又或许那些看似庸常平淡,甚至是无聊乏味的事,包括遇见的一些人,也都是我们人生的一部分呐。
2018/1/3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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